大家都没什么事，就是季长安半路上摔了一跤，摔断了腿，估计要养上几个月。</br></br> 翌日季鱼带着阿黍去季长安家看他。</br></br> 秀美的少女见她亲自过来，又是开心又是担忧，“少主怎么来了？是来看长安的吗？他没什么事啦，不必您亲自来的。”</br></br> “长樱。”季鱼朝她笑了笑，“我进去看他。”</br></br> 季长樱领她进门。</br></br> 屋里的季长安坐在床上，一条伤腿用木棍固定着，用布缠住，搁放在一张藤椅上。</br></br> 看到季鱼，他惊喜地说：“少主您怎么来了？”</br></br> “少主来看你。”季长樱一巴掌朝弟弟的脑袋拍过去，埋怨道，“都怪你，不好好走路，自己摔了没什么，居然还要劳少主亲自过来看你，实在太不应该了！”</br></br> 这话听着就蛮不讲理。</br></br> 不过大氏族的人都是如此，知道他们少主身体不好，宁愿自个累着痛着，也不愿意让少主为他们cao心。</br></br> 正如他们侍奉神灵，却不会有点什么不如意的事都要去找神灵一样。</br></br> 大氏村的人大多懂得适可而止，知足常乐。</br></br> 季鱼坐在季长樱搬来的凳子上，目光落在季长安身上。</br></br> 十五六岁的少年精力旺盛，身上有一股勃勃生机。</br></br> 除此之外，还有一道阴影笼罩住那生机，像是要蚕食他身上的生机，让少年明亮的双眼渐渐地蒙上一层阴霾。</br></br> 季鱼心中微紧，问道：“长安，你是怎么摔的？”</br></br> 季长安挠了挠脸，有些不好意思：“我也不知道，我好好地走着，那路挺平坦的，应该不会摔的，我觉得当时应该有什么东西绊住我……”</br></br> “不可能！”季长樱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，“我问过采盐队的其他人，没有东西绊你，那里连块石头都没有，肯定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。”</br></br> 季长安扁嘴，“阿姐，真的有东西绊我，不然我不会摔的！你看我从小到大，走路哪里会摔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跑能跳的，就算真有人绊我，我也从来不会摔……”</br></br> 季长樱神色微僵。</br></br> 其实昨晚季长安回到家后，他们就问过他，季长安坚信当时有东西绊他。</br></br> 季长安从小就长得皮实，那是在山野林间长大的乡下孩子，上山下河，爬树摸鱼，啥都会，皮实得就算摔摔打打都不会受伤，哪会绊一下就摔断腿……</br></br> 季长安见阿姐的表情，也知道自己说过了，赶紧转移话题，朝季鱼道：“少主，等我腿好了，我要给神灵采摘巫神花，让神灵保佑我，肯定不会有事的。”</br></br> 季鱼脸上的笑容未变，将一个坠着云纹银片的巫神结递给他，“这是供奉在神台上的巫神结，你以后戴着吧。”</br></br> 普通的巫神结是没有银片的，只有神台上供奉的才会有。</br></br> 季长樱姐弟俩又惊又喜。</br></br> “谢谢少主！”季长安双手恭敬地接过，一脸感动地说，“少主，谢谢您为我cao心，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。”</br></br> 季鱼没再说什么，叮嘱他好好休息，便和阿黍一起离开季长安家。</br></br> 她没有回神屋，而是来到大氏河边，站在一处河埠头上。</br></br> 大氏河横穿整个大氏村，还有几条支流，水泽丰富，人们出行时大多喜欢乘船从这头到那头，能节省很多时间。</br></br> 夏末的天空澄澈，河水碧波荡漾，一条条船划开水面，泛起一层层涟漪。</br></br> 季鱼望着平静安详的河面，怔怔地发着呆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</br></br> 阿黍坐在一旁，无聊地扯来一把琥珀叶，一片片撕开，将它们投入河里，看着河水将它们推向远处。</br></br> 将手里的琥珀叶都祸祸完后，她扭头看向季鱼，说道：“少主，您不开心吗？”</br></br> 季鱼像是在发呆，没有回应她的话。</br></br> 阿黍又说：“少主，您别想太多啦，季长安应该只是不小心受伤，没什么事的。”她以为少主是因为季长安受伤不开心。</br></br> 作为大氏族的少主，亦是通灵者，她肩负着族人的希望，也有守护着族人的责任，每一个族人遭受灾难时，都会让她难受。</br></br> 季鱼回过神，朝她笑了笑，“嗯，我知道，我没有不开心。”</br></br> 阿黍到底年纪还小，不太懂少主的意思，哦了一声。</br></br> 好半晌，季鱼道：“阿黍，回去了。”</br></br> “好嘞。”</br></br> 回到神屋那边，两人一起被阿婆叨念。</br></br> “阿黍，你怎么能带少主出去，也不给少主戴顶帽子遮阳！”阿婆骂不懂事的小辈，然后又生气地对季鱼说，“外面太阳那么大，晒得人头晕，少主您不赶紧回来，不怕中暑吗？”</br></br> 说着便提了一壶凉茶过来给两人解暑。</br></br> 阿黍确实热得很，灌了两大碗凉茶，季鱼身体不好，不敢多喝，只喝了小半碗。</br></br> 一碗凉茶入喉，暑气仿佛都消除不少。</br></br> 晚饭时，季鱼吃得不多。</br></br> 阿婆看她心情不好，叹道：“季长安那孩子怎么样？”</br></br> “看着挺好的。”季鱼说道，“如果没有意外，他的腿养上一两个月就好了，就是……”</br></br> 阿婆平静地说：“你看到什么？”</br></br> 季鱼怔怔地看着阿婆。</br></br> 阿婆的年纪其实已经很大，很多老一辈的村民们说，他们小时候阿婆就在了，现在他们老了，阿婆还在。</br></br> 有人说，阿婆是因为放不下体弱多病的少主季鱼，也有人说，阿婆放不下的是大氏村……</br></br> 阿婆的头发花白，脸上也布满皱纹。</br></br> 但她的眼睛十分明亮，就像岁月可以改变她的容貌，唯有那双眼睛永远不会变。</br></br> 季鱼轻声说：“阿婆，有不祥的阴影来到大氏村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</br></br> 她的身体微颤，双手紧紧地揪住裙摆，将上面的十一重巫云图纹抓皱。</br></br> “神主……为何允许不祥入侵大氏村？是因为我们没有虔诚地侍奉神主，神主的力量太弱了吗？阿婆，神主会像那些……一样消失吗？”</br></br> 季鱼越说，声音越颤，充满无助。</br></br> 发现采盐队笼罩的阴影后，她回想起无数个夜晚，当她眺望着夜色中的大氏河时，总算明白那种异样感由何而来。</br></br> 原来早就在很久以前，就曾经有预兆，只是她不敢多想。</br></br> 阿婆叹了口气，伸手拍拍她瘦弱的肩膀，说道：“没事的，神主还在呢，你要相信神主。”</br></br> “真的？”</br></br> 阿婆淡淡地点头。</br></br> 第211章</br></br> 夜晚的大氏村很安静，隐约有风声从山间吹来，人们已经进入梦乡。</br></br> 季鱼从屋子里走出来。</br></br> 当看到立于巫神树下的神灵时，她的双眼微亮，双手克制地捂住心口，让心脏别跳得那么快。</br></br> 她可不想又发生那种在神灵面前激动到昏厥的窘事，这也太糟糕了，神灵对她的印象一定很差。</br></br> 这么看来，她实在不是个合格的通灵者。</br></br> 直到心情平复下来，季鱼迈开脚步，来到神灵身边。</br></br> 她朝看过来的神灵笑了笑，也不打扰祂，静静地站在那里，如同一名忠实的信徒，默默地候在一旁，聆听神喻。</br></br> 突然，神灵转身，朝着神屋外走去。</br></br> 祂的步伐不紧不慢，速度却极快，眨眼间已经出现在十丈之外。</br></br> 只是犹豫片刻，季鱼便毫不犹豫地跟上。</br></br> 季鱼跟着神灵，一路走出神屋。</br></br> 走出神屋时，她顺手将门前悬挂着的一柄装饰用的巫山杖拿下来。</br></br> 她不知道神灵要带她去何处，神灵欲让她看什么，但她相信大氏族祖祖辈辈侍奉的神灵！</br></br> 神屋外很安静。</br></br> 平时神屋外有族人守着，不管是白天黑夜，都有族人巡逻。</br></br> 然而此时，神屋的门大开，门外却没有任何族人，呈现一副门户大开的场景。</br></br> 季鱼心里暗叹，看来神灵是自愿离开神屋。</br></br> 想到昨日看到的从河里蔓延的阴影，她心里本能地不安，加快速度。</br></br> 一路走来，周围静悄悄的，没有一个人，那些在夜间巡逻的族人似乎都不见了，从神屋到街道外，安静无人，只有沿途的巫神灯散发着幽微的光芒，与月光相应和。</br></br> 今晚的月光不算明亮，不过仍是能让人堪堪看清楚周围的路，再远一些便看不到，像是被笼在一层雾纱之中。</br></br> 夜晚的大氏村宛若与世隔绝，独立于世界之外。</br></br> 季鱼远远地跟在神灵身后。</br></br> 她发现神灵所走的方向是大氏河，这让她心里莫名不安。</br></br> 等她来到大氏河边，季鱼往周围看了看，并未见到神灵的身影。</br></br> 她有些怔然，难道神灵离开了？</br></br> 这么一想，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失落。</br></br> 季鱼在河边等了好一会儿l，直到一道夜风吹来，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意，她拢了拢衣服，决定还是回去。</br></br> 她怕自己吹风久了，又要病一场。</br></br> 正当她准备返回时，突然听到一道扑通的声响，似是有什么东西从河中跳出来。</br></br> 心头一紧，瞬间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。</br></br> 季鱼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大氏河，不知何时，月亮被乌云遮蔽，世界陷入一片昏暗之中。河道两边的灯笼很少，只在生长着巫神花树的地方悬挂着灯笼，很多地方都是漆黑一片，以人的目力，无法看清河里的动静。</br></br> 扑通声越来越多，就像突然间，有很多东西从河里跳出来，密密麻麻，极为瘆人。</br></br>